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文娟，8月6日凌晨零时25分因病在华东医院去世，享年95岁。得知王文娟的离去，很多观众和越剧迷们也纷纷在网络上表达深切悼念之情：“王文娟老师是我心目中第一个林黛玉的具体形象，完全符合我心中对这个人物的想象。太经典了！愿大师一路走好，随花飞到天尽头。”

王文娟“林妹妹”的形象深入人心，但她对越剧艺术的追求和贡献也让人感叹。在几代越剧人的努力下，《红楼梦》成为上海越剧院的经典剧目，且流派纷呈、版本众多。

潜心艺术追求 排演《红楼梦》曾立下军令状

风靡一时的越剧电影《红楼梦》，让徐玉兰和王文娟这两位越剧演员为中国观众所熟知。开场的“黛玉进府”，一曲《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成为家喻户晓的唱段。1978-1988年间，全国范围内这部电影的观众达12亿人次，是中国电影史上放映场次最多、拷贝制作最多、观看人数最多的电影。而王文娟也成为几代中国观众心中永远的 " 林妹妹 "。

83年前，12岁的王文娟从老家嵊州剡溪来到上海，跟随戏班学戏、“跑码头”。1948 年王文娟受邀加入徐玉兰新成立的玉兰剧团，自此开启了与之长达半世纪的合作。新中国成立以后，告别了动荡不安的时局，脱离了克扣盘剥的戏班班主、剧场经理，王文娟感到日子切切实实在变好。

因此，当排演《红楼梦》被作为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献礼剧目时，对于这部人人喊难的文学经典，王文娟跟编剧徐进立下了“军令状”—— " 演不好，头砍下来！"。

为了演好这个人物，在排演前她不但仔细阅读原著，对有关章节和研究文章更是反复研究。在创作人物形象时，王文娟还仔细观察了古代仕女图，从中寻找可供借鉴的形象素材，努力寻找与角色共鸣的情感体验。

文化底子薄，并不阻碍她悉心研读原著给出自己的理解。" 林妹妹 " 经常被作为孱弱敏感的代名词，可王文娟却用 "真诚" 定义她。" 有人说她说话刻薄，其实是她长期寄人篱下，内心渴望关爱的表现。" 联系自己初到上海学戏的情境，王文娟在情感上有了共鸣。

然而只有真诚还不够，她希望用丰富的表演层次来展现人物的心理变化。往往台本中一笔带过的部分，她也要为角色表演设计多个层次的情感变化，力求在舞台上呈现饱满人物。还记得一场戏中黛玉听到宝玉对人讲 " 林妹妹从来不说这种混账话 " 后，她 " 又喜又惊，又悲又叹 "。这喜、惊、悲、叹四字如何在舞台的一瞬间呈现？王文娟设计了一整套身段：先随音乐完成一个富有感情的转身，接着缓缓背手，再不疾不徐地退步，以此展现她如获知音的内心起伏，将感情倾注在脚步变化之中。

或也正是因为兼顾大众审美趣味，又能准确把握文学经典内涵细致表达的缘故，这部越剧自首演至今逾一甲子仍盛演不衰，王文娟的“林妹妹”也由此深入人心。

心系艺术传承 病榻之上犹不忘视频说戏

“林妹妹”只是王文娟塑造的经典舞台形象之一。晴雯、祝英台、红娘、武则天、鲤鱼精、孟丽君、春香……这些性格迥异的人物也都是王文娟曾塑造过的角色。

在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王文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越剧“王派”艺术。正如她的人生信条“演戏复杂些，做人简单点”，“王派”艺术朴实中见华彩，擅于以不同曲调、多种板式组织为成套唱腔，细致而有层次地揭示人物内在感情的细微变化。

在王文娟看来，越剧的希望和兴旺，就是靠接力棒，一代代传下去。她曾说，戏曲是传承的艺术，是一代代人经过传承积累下来的。要趁身体还能折腾，把艺术记录下来，让后辈借鉴。

王文娟学生众多，上海越剧院的王派弟子单仰萍和王志萍是最被观众熟悉，也被认为最“酷肖”王文娟的两位越剧名家。王志萍说，即使今年95岁，老师始终都在孜孜以求，学习各种新的东西，这让所有人感动，也是后辈努力学习的榜样。

去年过年前，王文娟因为发烧咳嗽住进华东医院，此后疫情期间一直住院治疗。一年多来，王文娟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无论是住院前还是病榻上，王文娟一直没有忘记越剧艺术。除了谱曲新作，她还通过视频给学生说戏讲戏。

而她和“90后”越剧演员李旭丹的故事，也被传为一段佳话。

2006年，王文娟在“越女争锋”时初识李旭丹，一眼看中了这颗好苗子。而自小醉心越剧的李旭丹，8岁时偶尔看到了王文娟演绎的“林妹妹”，便被迷住了。

《越女争锋》比赛，李旭丹初露头角，获得最佳新秀奖。在启蒙恩师赵时莺的引荐下，得以向王文娟求教。王文娟殷切嘱咐赵时莺：“这是一个好苗子，我路远不便时时照顾，你帮我好好培养她。”2008年，经王文娟推荐，李旭丹加盟了上海越剧院。

2009年夏天，为了李旭丹演绎的全本《红楼梦》，83岁高龄的王文娟冒着酷暑，用了足足半个月时间为李旭丹“抠戏”。让李旭丹从最初表演因为入戏太深，在台上哭得稀里哗啦，到后来明白了要控制情绪，“哀愁也要很美”。

2019年，王文娟亲自牵线，让年轻演员李旭丹拜自己学生王志萍为师。93岁的她还亲自在家给李旭丹说戏教戏，分析剧人物，亲身示范，即使住院期间也依然不辍。先后为其指导了全本《红楼梦》和《皇帝与村姑》等“王派”经典剧目。

在得知恩师去世的消息后，李旭丹在微博中深表难过和不舍，配图悼念，“下辈子还能遇见您吗？”

作为第三代王派“林黛玉”，李旭丹说：“我从八岁开始怀有越剧梦，到走入越剧的殿堂，都是因为《红楼梦》。对我来说，只有这部戏是年年演、一直演，我想《红楼梦》会伴随我一生。”

斯人已逝，精神长存。王文娟虽已离世，但她对越剧艺术的追求，对越剧艺术的贡献，将通过一代代越剧人的传承，深刻在越剧艺术的基因中。而我们的传统文化，正是有了这些孜孜以求的艺术家，一代接续一代的努力，才得以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