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韦克斯勒

在歌剧院的舞台上，观众通常会将注意力集中在演员、布景、音乐上，而灯光师似乎是最容易被忽视的角色。近日，美国大都会歌剧院的第一位常驻灯光设计师吉尔·韦克斯勒（Gil Wechsler）去世，享年79岁。直到他去世后，人们才关注韦克斯勒的艺术成就，并且注意到他对世界舞台灯光技术的革新与发展作出的贡献。

独特艺术审美创造舞台佳话

1942年生于布鲁克林的韦克斯勒，在幼年的一次夏令营中发掘了自己对剧场艺术的热爱，此后他在纽约大学和耶鲁大学分别获得了学士和硕士学位。1968年，他在查尔斯·戴尔（Charles Dyer）的戏剧《楼梯》（Staircase）中作为灯光设计师获得了他第一个来自百老汇的荣誉。在进入大都会歌剧院之前，韦克斯勒曾在斯特拉福德音乐节、哈克尼斯芭蕾舞团、芝加哥抒情歌剧院和明尼阿波利斯市的古思里剧院担任灯光设计师。

韦克斯勒于1977年加入大都会歌剧院，他也是大都会的第一位常驻灯光设计师，并在接下来的20年里参与了歌剧院超过110部作品的制作，包括《阿依达》《图兰朵》《费加罗的婚礼》《卡门》《波西米亚人》《尼伯龙根的指环》等大型歌剧作品。

1996年，由韦克斯勒担任灯光设计的大都会歌剧院版《波希米亚人》

凭借其出色的灯光设计和敏锐的艺术触觉，韦克斯勒不仅为大都会的舞台造型作出无可替代的贡献，多年来更是获得全世界各知名歌剧院抛来的橄榄枝。而他认为，无论在哪里设计他的作品，观众通常都不太会关注灯光在一部作品中的贡献，然而这也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推崇“少即是多”被誉为“黑暗之王”

韦克斯勒担任灯光设计的大都会歌剧院歌剧《齐格弗里德》

大都会前总经理约瑟夫·沃尔佩（Joseph Volpe）表示，韦克斯勒1975年至1981年间在大都会的舞台设计，为整个大都会舞台布景发展现代化作出了无可替代的巨大贡献，也开创了歌剧院众多艺术造诣上的先河。

在那之前，舞台灯光通常是由剧场电工负责，只是简单地照亮整个舞台，让观众看得更清楚罢了。韦克斯勒的出现则为整个舞台效果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细微差别和视觉效果，包括在歌剧中使用灯光突出独唱者，而使得合唱团隐藏在黑暗中，用灯光的明暗对比去突出舞台区位或故事人物的重要性，让观众的情绪随着灯光的千变万化而起伏，使舞台美术效果整体上更贴近剧情与角色的情感。

韦克斯勒曾在1987年的采访中说：“好的灯光设计应当是不露形迹的，人们通常不会太注意到它。但在一些歌剧如《女武神》中，灯光却成为一场喧宾夺主的表演。”韦克斯勒也因此获得了一个颇有个性的绰号——黑暗之王，因为他总是强调灯光在舞台上应当是自然的，“它不一定十分耀眼，但你却会在无形中被它触动。切勿让灯光浸染整个舞台。”自此之后，“少即是多”成为灯光设计的一个理想境界，它不强调纷繁复杂的变化，而是着重于烘托整体气氛，让观众自然接受并沉浸于其中。

舞台导演法布里齐奥·梅拉诺（Fabrizio Melano）曾评价：“观众有时会认为灯光在舞台上是个理所当然的要件，但它其实是无形的。灯光更多的是营造一种氛围，而吉尔·韦克斯勒是营造舞台氛围的大师。”

韦克斯勒和梅拉诺的合作最早可以追溯到1977年的歌剧《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纽约时报》曾在1978的评论文章中称赞韦克斯勒的灯光“就像为观众营造了一个三维的立体森林”。

记录设计方案注重团队合作

由韦克斯勒担任灯光设计的普朗克《加尔默罗修女的对话》

最初进入大都会工作时，灯光设计工作对韦克斯勒来说是极具挑战性的，因为与在百老汇设计灯光不同，大都会上演的节目每周甚至每天都在变化。

1979年，韦克斯勒为大都会主持安装了歌剧院的第一台数字灯光设备。得益于当时电子计算机技术的迅速发展，人类逐渐迈向了由电脑储存舞台灯光信息的时代，进一步简化了舞台灯光的切换和控制程序。此后，灯光设计无论是在数量、种类还是艺术性上都能更好、更高效率地服务于舞台作品，舞台灯光也随之迈向数字化、智能化的时代。

韦克斯勒在大都会的另一开创性成就是为每部作品的灯光设计制定详细且精确的记录方案，以便剧院可以更高效率地在上演的不同的剧目之间切换。“在韦克斯勒之前，剧院里没有任何相关的参考手册，工作人员都是仅凭对灯光效果的记忆来工作的。”艺术家道格拉斯·萨尔多（Douglas Sardo）回忆。这种统一且集中的记录管理系统也大大方便了灯光设计师和操作人员对演出效果的保存与重现。

此外，对歌剧中的灯光设计，韦克斯勒还会仔细研究歌剧的总谱。“灯光总是跟随着音乐变化的。”他曾提到音乐之于灯光的重要性，“从这个意义上说，总谱就是《圣经》一般的存在。音乐可以指代日出日落、阴晴圆缺之景，更是衬托场景切换的重要元素。当我看着总谱时，脑海中便会浮现丰富多彩的画面。”

除了重视音乐对灯光设计的重要影响外，韦克斯勒还非常重视与布景和服装设计师的沟通。例如，当歌剧中需要有“火”的元素时，他会跟布景设计师沟通采用烟雾、蒸汽、灯光和投影的变化来“生火”，“火是个在舞台上很难体现的意象，出于现实考量，你显然不可能让一整个舞台都在火海当中。”

有趣的是，韦克斯勒还曾透露，在大都会早年的一些作品中，灯光的另一重要职能是用来防止布景上的磨损处被观众看到从而“穿帮”。他笑称，“这也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直到2020年初大都会歌剧院因疫情被迫关闭前，韦克斯勒的灯光设计仍被大都会用于许多歌剧作品中。大都会在近日对韦克斯勒的悼文中写到，“他的设计作品的艺术性和对舞台艺术的专业精神是我们舞台技术转型和革新的关键。”舞台灯光作为舞台艺术的一种重要形式，一直在不停地为艺术作品提供着更丰富的可能性和更广阔的发展平台。它不但一直跟随着技术的变革而更新迭代，同时也帮助我们以更丰富的形式外化着人们那真挚又可贵的情感世界。

许汇欣/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