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生命照亮司法初心

追记苏州法官戴宜

法治日报全媒体记者 蔡长春 丁国锋

“爸爸怎么跑到照片里去了？”小女儿奶声奶气地问妈妈，让现场很多人瞬间泪奔。黑色相框里，那张清癯的脸庞依旧笑靥如春，就像他生前，始终以微笑面对人生。

他叫戴宜，生前系江苏省苏州市工业园区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二庭庭长。长期扎根民商事审判一线的他，干起工作热忱如火，对待群众温润如玉，守护正义高洁如莲，是当地很多人心目中的“好法官”。

谁都没想到，他会在人生最灿烂的年华逝去。2020年6月，胃癌无情地夺走了戴宜年仅44岁的生命。而时至今日，人们仍在用不同的方式追思这位优秀的法官。

热忱如火

2019年3月26日，他最后一次敲响法槌。

这是一起合同纠纷案，50分钟的庭审，疼痛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但戴宜强忍着开完庭，耐心听完当事双方的陈述，并当庭作出判决。

“敲完法槌，他疼得几乎都站不起来了。”回忆起戴宜那天的样子，书记员曹延琦眼中噙满了泪花。

苏州工业园区法院民二庭副庭长吴婕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戴庭突然来敲门，跟我说他查出了胃癌，需要休息几天，要我务必把庭里的工作盯好。”事后吴婕才知道，戴宜那时刚刚完成了生命中最后一次开庭。

可以想象，离开心爱的法庭，他有多么不舍。

2004年，工业园区法院成立，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全市范围内选调了21名业务精、素质过硬的青年法官，戴宜就是这些“元老”之一。

“上学时是学霸，从业后是工作狂！”工业园区法院刑庭副庭长陈洁是戴宜的大学师姐，毕业后两人又成了同事，“戴宜很执着，有股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劲儿”。

业务能力强，戴宜在苏州法院系统是出了名的，很多人都称他为“行走的司法百科全书”。而善于“当庭宣判”这一工作特点，更是让不少身边的法官对他的业务能力和强大自信崇拜不已。

“无论案子多复杂，他都会把案件的基本事实当庭归纳出来，这种庭审驾驭能力需要高超的司法领悟力和业务熟悉度。”和戴宜搭档多年的民二庭副庭长王贤成说。

在戴宜带领下，工业园区法院探索建立了破产企业识别机制、府院联动机制和破产管理人指导管理机制，发挥了破产在优化营商环境、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的积极作用，有效助力当地营商环境提档升级。

在“航母级”企业联建中国(苏州)公司破产重整案中，戴宜带领破产团队历时3年，最终清理金融债权11亿元，实现职工债权1.1亿元，帮助上市巨头重获新生。

为了追求极致，戴宜对自己“十分苛刻”，他的庭上从没有“该吃饭了”“下次再说”这些概念。

“要么开庭误点了不吃，要么吃点凉的将就，胃病就是这么落下的。”陈洁开始总劝他，后来渐渐明白，这其实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整理遗物时，同事们发现，戴宜的电脑里有一个名为“研究问题”的文档，这份长达数十页的文本是他精心整理出来的“办案手记”，记录了最新、最棘手的问题。

无数个夜晚、无数次灯下专注的投入，映衬出戴宜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和付出。同事们常开玩笑说，戴宜的办公室里似乎挂着一盏长明灯。

在工业园区法院工作的15年里，戴宜一共审理了2846件案件。他“走”时转出来的123件案件，全部是疑难复杂案件。

“戴宜的业务能力在苏州法院系统内有口皆碑，年纪轻轻已成长为一名‘专家级’人才。”苏州中院副院长石水根是戴宜的老领导，见证了他一路的成长。

温润如玉

“他给我们耐心详细地讲述了案件的背景和复杂情况……他一再叮嘱我们，这个案件不少债权人是老年人，要耐心地接待他们，维护好他们的合法权益……”这是苏州新天伦律师事务所律师蒋瑜接手一个破产案件后，与戴宜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戴宜正直温和、专业敬业的印象深深镌刻在蒋瑜心里。而在后来的办案接触中，在一起接访债权人过程中，戴宜“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更加立体生动。

民二庭法官范凌杰至今还记得，有一起房地产破产案件，小债权人多达1800户，债权债务关系错综复杂，现场会议连开3天，债权人情绪非常激动。

“戴宜始终镇定自若，一边耐心听取当事人诉求，一边尽心解释相关法律，从头到尾没有丝毫不耐烦，他的温良平和感染了在场所有人，使大家重新冷静下来商讨问题。”范凌杰说。

平心而论，手上总是办不完的案件，有时难免让人急躁。但同事们都说，戴宜的脾气真是好，无论面对多么复杂的案件和什么样的当事人，他总能保持耐心，认真倾听，从未见他发过火、动过怒。

“一早开庭，过了12点还在调解，说实话，我在旁边都着急了，可一看他，无论表情还是语气，甚至语速都没有任何变化。”王贤成说。

法官助理李洁雯回忆说：“有一个当事人，每月必报到，非得找戴宜当面问问案件进展情况。我们都感觉有点强迫症，可戴宜每一次都亲自下去接，然后不厌其烦地回应。”

“越是不理解的当事人，越要耐住性子，不能有厌烦情绪，因为他们可能一辈子只打一次官司，我们的态度会影响他们对法官的印象、对司法公正的评价。”戴宜生前曾这样说。

即使身陷巨大的苦痛之中，戴宜传递给身边人的，依然是积极乐观的态度和对美好的向往。

2019年4月3日，术后苏醒的戴宜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劫难初平，各位师长亲友恩德恕不一一拜谢。人生九局下半，胜败未分，道阻且长，无畏。再出发！

大家都被他的勇气深深打动，纷纷等着他病愈归来。

可是，却再没有等到他。

高洁如莲

今年4月28日，是戴宜离开这个世界的第310天。

当天，苏州中院一间会议室里充满哀思，一场让戴宜家属倍感温暖的“关爱互助基金”行动在此举行——戴宜患病住院期间，几乎掏空了家中所有积蓄。

很多人都说，对戴宜的敬，源于他的“廉”。

从不接受吃请，绝不拿当事人的一点好处，这是戴宜从事司法工作21年的一贯作风。

有年过节，一家公司为了表达对办案团队公正司法的感谢，特意挑了二十来个记事本送来。有人觉得就是些普通的记事本，收下也没什么问题，可戴宜却很“较真”，非追着还了回去。

“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戴宜常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戴宜的朋友圈很小，除了几个发小同学，他几乎拒绝所有的饭局。

也正因如此，戴宜“走”后，很多人在网上留言，将他比作一朵“法界雪莲”。

“他从不应酬，以前喜欢打游戏，我们就一起玩魔兽，咖喱牛腩是他的拿手菜，大女儿最爱吃。”在妻子眼中，戴宜是那种会蹲下来给她系鞋带的好丈夫、会亲自给女儿洗头发的好父亲。

他爱生活，也懂生活。因为长得帅，又酷爱健身，戴宜练出了一身肌肉，很多人都管他叫“戴sir”。

“所以他愿意倾尽所有来守护，守护他所热爱的这一方家园。”工业园区法院政治部副主任赵淑雯说。

戴宜与工业园区法院一路成长，从助理审判员，审判员，到副庭长，庭长。他始终坚守司法初心，先后荣获江苏省优秀法官、省“十佳法官”、省先进工作者等多个荣誉称号。

斯人已去。告别会那天，偌大的会场挤满了前来送别的人们。其中有戴宜的生前好友、师长、同事，还有许多自发前来的律师、群众。

“戴宜是近年来全市法院系统中涌现出的优秀法官代表之一，他所展现出的担当奉献、精益求精、司法为民、清正廉洁等高尚品格，值得全市法院干警深入学习借鉴。”苏州中院院长徐清宇在追念戴宜时说。

苏州工业园区法院院长赵新华告诉记者，戴宜走后，工业园区法院以“传承精神，接续奋斗”为主题，组建了优秀法官戴宜事迹宣讲团，戴宜的事迹感人至深、催人奋进，在社会各界引起强烈反响，也激励着工业园区法院人不忘初心，接续奋斗，忠诚履职，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戴宜一生情系审判工作，燃尽自己的生命，照亮了司法初心，也照亮了更多人继续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