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遇|给“事实孤儿”一束光

2020-06-01 13:39:00 作者:任湘 来源:人民日报客户端湖南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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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爸就是因为偷东西才坐牢的,所以你这笔也很有可能是偷的!”湖南大山深处的乡村小学里,一个男生把秋伢子捡来的铅笔用力扔了出去,并进行辱骂。一阵拼抢后,秋伢子无奈地躺在雨中操场上。

这是公益微电影《高墙孤儿.铅笔》中的一个镜头。这部小电影讲述了父亲服刑后,跟着病重奶奶相依为命的秋伢子从受歧视到重返校园的故事。

出资拍摄者是,湖南省民革党员、怀化市企业科协联合会副主席渠吉亮。里面大量素材,来自他参加民革省委、湖南省司法厅的多次调研。

“那些事实孤儿,他们的眼神,他们渴望被关注、被关爱的表情,让人心痛!”今年只有35岁的渠吉亮,谈起事实孤儿,很是牵挂。

他所说的事实孤儿,是指服刑人员的未成年子女。由于一方服刑,配偶出走或外出打工,很多孩子失去了生活来源和照顾。2018年,省司法厅联合民革省委共同开展“小海豚关爱成长计划”活动,持续重点帮扶父母双方正在服刑的14周岁以下的事实孤儿。自2018年开

始,多个小组走访服刑人员家庭207户,2019年回访100户。

几年前,身为江苏人的渠吉亮,从北京一个部委“下海”,到了一家央企的湖南分公司。尽管工作异常繁忙,但他几乎每次都参与,先后带队走访“事实孤儿”近40人,行程约8000公里,自费给孩子购买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品,筹资30万元拍摄《高墙孤儿》系列公益微电影。

瘦高的个子,帅气的外形,一幅黑边眼镜,增加了些许文气。在身边朋友看来,渠吉亮有超出年龄的成熟。“五六岁、七八岁,绝大多数的孩子都是父母,乃至双方老人的手心宝,无时无刻都有人陪伴,可对服刑人员的未成年子女来说,见父母一面都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他们太缺乏关爱。”

渠吉亮说 “事实孤儿”是个特殊的群体,父母在监狱服刑,不属于孤儿,但是事实上的“孤儿”,社会保障没有覆盖,属于“野孩子”,如果社会无人关注,这些孩子会成为“犯二代”。“据不完全

统计,湖南全省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1.5万余人,其中生活困难的人员7000余人。”

8000公里大山路。渠吉亮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哪些山村的名字。保靖县碗米坡镇昂洞村、吉首市西门口村、花垣县民乐镇洞咋村,江永县回龙圩下岩村、道县寿雁镇下坝村2组、冷水滩区仁湾东山里村29号,耒阳市坛下乡新建材4组、衡阳县井头镇西湖村5组……

刚刚开始做这个工作,有人不理解,连这些事实孤儿的邻居也不理解。“那么多贫困人群需要帮扶,为什么去关注和帮扶这些犯罪人员的子女?”“叔叔,好人帮不过来,为什么要帮坏人?” 渠吉亮和他的一起调研的同仁们认为,因为这些“偏见”,服刑人员家庭困难往往容易被忽视,孩子容易受到歧视。“父母犯罪,孩子无辜!”

多次调研发现,父母均在服刑的未成年子女,一般由高龄祖父母抚养,部分孩子寄养在近亲属家里,一些孩子独自生活并由邻居或社区照顾,有部分孩子因缺乏监管而流浪社会;父亲一方在服刑的未成年子女,母亲出于自身考虑,一般不愿履行监护人责任,大都选择离家出走或主动申请离婚;少数因父母一方在服刑的未成年儿童,均由单亲抚养,监护抚养能力较为薄弱。

在湘赣之交的浏阳市山口村,一个5岁小女孩,父亲服刑,母亲离婚,寄养在亲戚家。但这个女孩阳光、活泼,知道爸爸是因为贩毒进了监狱。

“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她开心的回答,“做警察,可以抓坏人!”

“那如果爸爸做坏事,会不会抓?”

“会呀,因为我不抓,别人也会抓。”小女儿回答。

“孩子不知道,她这个梦想,根本无法实现!直系亲属犯罪,报考警察等政法系统公务员,政审会通不过。” 渠吉亮说。

2018年7月,在宁乡金州镇同兴村11组,双江口镇山园村长兴村6组。最大孩子15岁,最小6岁,有的与亲戚生活,有的因母亲出走与爷爷奶奶。11岁的李晓,在渠吉亮走访时一直很低沉,拍照片、送东西,也无法让她开心起来。她爷爷癌症去世,妈妈出走,跟着60岁的奶奶。奶奶靠做保姆维持生计……

走访,也让孩子的父母有所触动。在衡阳县西湖村,一个3岁的孩子,母亲因组织卖淫被收监,父亲不知去向,寄养在舅妈家。走访之前,与孩子母亲沟通,很是抵触,服刑改造也不积极。走访时,渠吉亮拍摄了一段孩子视频给服刑妈妈看,“妈妈,我想你,你早回家!”。几秒钟,先是瞬间呆住,到抱着电脑屏幕嚎啕大哭,最后到跪在地上,“孩子,妈妈一定认真改造,早日回家!2019年,再次回访时,她成了改造积极分子。

一些走访过的地方,邻居态度也有所转变。2018年,渠吉亮和志愿者一起到芷江看望一户服刑人员家庭。一个五岁的男孩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男孩不愿意说话,奶奶也非常冷淡。去年,再回访时,孩子兴奋地扑到他怀中,奶奶热情倒茶:“你们来了以后,村干部来看我们,邻居慢慢又和我们来往了。”

多次走访之后,渠吉亮和调研组一起,提交了《关于关爱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成长问题的调研》,提出很多建议:可以建立视频系统,定期让服刑人员和未成年子女视频;定期组织子女到监狱开展亲情帮教等等;走访也引起了县级司法部门、民政部门、乡镇街道、村、学校的合力关注,不少孩子就学问题、生活保障问题得到解决。

2019年10月28日,渠吉亮个人投资的微电影《高墙孤儿之铅笔》在长沙监狱首映,引起广泛关注。《高墙孤儿》系列之《歌声》、《生日》等剧本正在筹拍过程中。

可喜的是,随着多方关注,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引起党和政府的高度关注。2019年6月,民政部等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保障工作的意见》,对进一步加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保障,提出要求。湖南省司法厅联合公安厅、教育厅等14个省直部门联合发文,形成了多部门联动帮扶体系,共募集社会资金5400余万元,8500余人次,帮扶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