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市民献给医务工作者的掌声、曼哈顿的警报、威尼斯的水声、印度僧侣的晨祷、华沙清晨久违的鸟鸣……在一个名为“城市与记忆”（Cities and Memories）的网站上，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聆听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

无人的纽约时代广场

“城市与记忆”在过去五年来，持续采集着全世界不同城市的实地录音。新计划“宅之声”（StayHomeSounds）几天前上线了：世界各地居民正在上传自己所在城市的录音，拼图一般汇成一张疫情下的全球声音地图。

疫情改变了城市的面貌，网络上流传着许多照片和视频，记录原来人山人海的广场、街道、地铁站如今空空荡荡的场景，但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疫情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听觉变化。

英国居民为医护人员鼓掌的仪式

有人上传了纽约时代广场的声音，安静得很魔幻。作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城市观光点之一，它日夜不停的喧嚣，那些游客、街头艺人、流浪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你只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嗡声。英国考文特花园，幽灵般的死寂，马德里的地铁站也是。在葡萄牙波尔图，一条平日十分忙碌的大街，现在变得如此沉默。1分23秒处出现了一声狗吠，就是整段音频的高潮了。这些音频，就像来自世界各地的白噪音，特别适合在失眠的夜里听。

法国罗曼底郊区一座教堂的钟声，为医护人员敲响

有一类声音，是因为疫情产生的，比如世界各地居民送给医护人员的掌声。从布鲁塞尔、巴黎到马德里，大街小巷，每晚都有这样的掌声响起。我喜欢法国人麦克·提普林录下的他家附近教堂的钟声。他写下：“黄昏，诺曼底郊区。整个法国的钟声都在敲响，感谢那些不顾自己的安危救助他人的医护人员。你能在这段音频中听到黄昏的鸟鸣，背景是远方教堂的钟声。”

世界上一些声音消失了，另一些声音随之出现。

伦敦亨廷顿路一颗樱花树上蜂群的嗡嗡声

住在伦敦的大卫·西利采集了一段蜜蜂的声音。“亨廷顿路，东芬奇利，这条路我已经走了18年。上周，我在48号门口听到一阵机器轰鸣。过了一分钟，我才意识到，这些声音从我头顶的一棵树上传来。树上的花开得正好，引来了好多蜜蜂。没有车声，没有人声，突然，我们被春天的声音环绕了，太神奇了。”

人们好像重新和自然连接起来了，开始发现那些他们身边原本被掩盖的自然之声。住在东京都武藏野市的格雷琴女士，录下了井之头恩赐公园樱花林里的风声和鸟鸣声。她说：“我当时正在为自我隔离进行最后的采购，买完决定到公园去走走。樱花正满树开着，但公园几乎空着，只有风，以及乌鸦，还有一只叫得很好听的鸟，我猜是日本夜莺。我停下来，掏出手机录了音，在日暮中深呼吸了几下。”

世界各地居民上传的录音

说到鸟鸣，我更喜欢住在挪威的迈克尔·里奇先生后院的那些鸟儿。各种各样的鸟，组成多个声部，此起彼伏，像一曲交响乐。它们在啄食，它们在议论，它们在扇动翅膀，然后倏地一下飞走了。

里奇先生说：“当封城开始，我和我太太喜欢待在花园里，我们每日的例行公事就是起个大早，给鸟儿喂食。我家背后那条街的车流少了，越来越多的鸟飞来了。我们通常能见到画眉，斑鸠，蓝冠山雀，还有喜鹊。希望大家保重，多聆听你身边那些有羽毛的朋友。”

声音地图

有些声音非常治愈。印度北部的克里斯蒂安·施特拉特曼住在一座寺庙的客房里，他记录了日出时分，僧侣们的晨祷。他说，在特殊时期，僧侣们传递着从容和自信的氛围。寺庙里、村庄里仍能听见发自肺腑的笑声。除了例行仪式，僧侣们每天都会举行特别仪式为全世界祈福。

芬兰赫尔辛基的约瑟芬女士，用七分钟的时间朗读了罗尔德·达尔的童书《圆梦巨人》中的一段。虽然是听不懂的芬兰语，我还是听完了。约瑟芬说：“我住的地方离我的侄子和教子很远，但现在没法看望他们。我隔空给他们讲故事，并录了下来，希望在隔离期间能为他们的父母赢得一点喘息的时间。”

意大利北部的一座小岛

这些声音，都是疫情下为数不多的小确幸。

《卫报》采访了“城市与记忆”的发起人斯图尔特·福克斯，他说：“世界如今听起来很不一样，在我们有生之年，好像从未这样过。这些声音，展示了世界各地的人如何在疫情中生活。我希望能有更多人关注声音环境的变化，发现人类活动如何显著地影响着我们周围的声音。”

题图 “宅之声”
图片来源：Cities and Memories 官方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