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医务工作者夜以继日奋战在武汉抗疫一线,除了精湛医术,还带去医学理念和思考

2020-02-18 05:25:45 来源:上观

连日来,1059名上海医务工作者在武汉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一线,努力拼搏,忘我奉献。在他们身后,在千里之外的上海,“英雄”的家属们也在用各种方式支持援鄂医疗队的工作。上海和武汉之间距离800多公里,两地间的这份牵挂和支持,给了逆行的勇士们最暖心的力量。

中山医院医疗队探索如何走在病症前

“一点点温暖就给患者带来灿烂”


从医生办公室到隔离区,隔着三重门。每穿过一重,都离病毒更近一些。每天,医生、护士会穿上隔离服,依次推开这三重门,进入病房。这里是医务人员的战场。

截至昨天,已有1059名上海医务人员奋战在武汉一线。但他们的战斗又不止于病房内奔走,不止于对危重病人的急救。他们的战斗延伸到病房之外。他们在探索如何避免让病情滑向危重,如何走在病症前面,在治疗中掌握主动权。

上海医务人员给武汉带来的不仅是精湛的医疗和护理技术,还有一整套医学的理念和思考。

医生要走在病情前面

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区20病区一面墙上,标着数字1到53,有些数字下面贴着白纸片,上面写着患者姓名、年龄、性别。这是来自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的护士们亲手制作的。有了这面患者信息墙,医生和护士对病人的情况一目了然。

上海医务人员带来的改变就是从这样的点滴开始。中山医院医疗队整建制接管人民医院20、22两个病区,共80张床位。这里接收的都是重症病人,病人陆续转入,症状缓解后又陆续转出。如何让他们的信息整齐有序?因为病区是临时改造的,隔离区内没有电脑信息系统,20病区护士长潘文彦和伙伴们想出贴纸条的土办法。病人的信息明晰了,将他们按病情轻重分类管理也就有了依据。

22病区护士长郑吉莉说:“我们来人民医院后,调整了病床,把轻症病人集中到一处,重症病人集中到另一处。做到重症有人看,轻症有人发现。”

中山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罗哲说:“我们的做法是精细化管理,细致地去分析病情和治疗疾病,争取不被疾病牵着鼻子走。”

罗哲是中山医院两个ICU(重症监护室)的负责人,还管理着厦门分院的ICU,他的团队一年收治各类重症患者6000余例。重症是他的强项,但他更希望病人不要走到重症这一步。基于这个理念,中山医院医疗队在患者免疫功能调节、氧疗等方面都做了优化。身为医疗队医务工作的总负责人,罗哲总结了近20个病例,与团队分享治疗方法。

要治疗也要心理干预

护士长潘文彦第一天进入病房时,一位病人正在痛哭。询问许久才知道,她的爱人刚刚因新冠肺炎去世。对在ICU工作20年的潘文彦来说,这里看到的病人和以前看到的不一样,很多病人情绪是崩溃的。

中山医院的同事们达成共识,这些受新冠病毒重创的患者需心理疏导。2月12日,冯国栋和费敏两位医生查房时,搬进一箱桔子。这些桔子原本是医院发给医生的。那天,收到桔子,很多患者喜出望外。有人说:“不是过节才发桔子吗?”还有人慨叹:“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桔子。”

“一点点温暖就会给患者带来灿烂。”冯国栋说。从两只桔子开始,给患者发物资成了中山医疗队一项日常工作。每天,两个病区的医生护士会给患者带去面包、水,有时纸巾,甚至医生自己都不充裕的口罩。有患者皮肤干燥,医生还带去中山医院自制的尿素脂软膏。这些物资,不仅解决了患者的燃眉之急,更让他们知道,医务人员没有忘记他们。就像美国名医特鲁多先生墓志铭所言的“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患者需要的不仅仅是治疗,也需医护人员的嘘寒问暖。

“我是来自上海中山医院的医生”

“我是来自上海中山医院的医生冯国栋。”每次在病房里见到新病人,冯国栋都要自报家门。在他看来,这样做不仅让患者知道自己是谁,更是建立一种信任感。

每个病人都是一个鲜活的个体,而不是8床、10床这样的代号。中山医院的医务人员认为,他们需要更多地了解患者,也需要让患者更多地了解他们。首先是增加查房密度,使医患有更多接触的机会。同时也更多地向患者解释,让他们知道,医生为什么要这样治疗。

潘文彦说:“昨天我给一个病人插导尿管,病人问能不能不插,自己想下床走路。我告诉阿婆,她气比较急,自己下床容易晕倒,医生治疗用了利尿剂,会不停有小便,所以必须插导尿管,这样才能舒适地躺在床上。”病人听了解释,欣然接受。医务人员对患者的尊重,自然换来患者的爱戴。

在病区那面患者信息墙上,白纸片不断更新。有病床空出来,病床号码下的白纸片随之被取下。不久之后的某一天,白纸片都会消失,只留下空着的病床和出院病人脸上的微笑。

援鄂医疗队身后是家人的全力支持

“女儿报名那一刻,感觉她长大了”



因为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们,他们选择逆行。上海援鄂医疗队在武汉抗疫一线日夜奋战,在他们身后,是家人的全力支持。“家里一切平安”,短短一句话,给了逆行者最暖心的力量。

“大家关心我们,你要好好工作”

得知女儿徐惠报名去武汉一线,母亲刘月亭很担心。更何况,丈夫因为脑梗已经卧床一年多,身边全天需要有人照顾,女儿走了少个依靠。可她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女儿。刘月亭说,女儿一直挺内向,以前总觉得她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得知她报名那一刻,感觉女儿长大了”。

徐惠是华山医院重症感染科护师。年初四临行前,她最放心不下的是爸爸。妈妈向女儿保证一定照顾好,转头跟老伴说:“你吃饭乖一点,不要吵,别让女儿担心。”

上海到武汉800多公里,两地间从此多了一份牵挂。徐惠早中晚要翻班,没有固定时间打电话,妈妈就每天等女儿空下来,听她报平安。聊的都是家常,换得各自心安。妈妈问的最多的是“今天好不好?吃啥了?”女儿就不时拍照片传来告诉妈妈“我有奶茶喝了”“我今天吃羊肉胡萝卜饭”。

卧床的爸爸需定期配药,本来这些事由女儿操办,现在怎么办?“一点也不担心。女儿好几个朋友帮我去配药,说徐惠在武汉,他们会想办法尽力帮忙。”不仅是徐惠的朋友,她所在单位的领导也多次上门探访,带来慰问品。

“他们都留下联系方式,叫我有困难找他们,我特别感动……”说着说着,刘月亭有点哽咽,“我把这些都记录下来,拍照片发给女儿看,跟她说‘大家都这么关心我们,你一定要好好工作’。”

每天给爸爸画疫情数据分析表

大年初十是李庆云父亲的生日,过年去山西为老爷子庆生是全家早就定好的,十岁的儿子更是日盼夜盼。腊月二十七,妻子吴玉君就开始准备春节出行。疫情发展,让李庆云意识到这个春节无法回老家了。他让妻子退了机票。懂事的儿子知道后说:“不去就不去,春节里我和爷爷奶奶每天视频聊天。”

除夕夜,吴玉君忙碌整晚,帮丈夫收拾行装,准备出征。接到出发通知那天中午,李庆云和远在山西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八十高龄的老爷子是位老共产党员,在电话那头叮嘱儿子:“我们是普通人,想帮帮不了。你是国家培养的人才,可以治病救人,你必须去。”

李庆云和吴玉君约定,每天晚上工作完打一个视频电话。他在武汉市第三人民医院支援,治疗的都是重症和危重症患者,每天都是高强度作战,常常要到深夜11时多,吴玉君才能等来视频连线。“见面”时间珍贵,可看到丈夫的倦容,她把很多话咽了回去,化为简单的一句“家里很好,你要保重”。

在上海,吴玉君和儿子约定每天给爸爸画一张疫情数据分析表,如果确诊数上涨,就给李庆云打气“你们辛苦了”,如果出院人数增加,就说“病人们感激你们的付出”。

丈夫是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吴玉君相信他能圆满完成任务,“我把小家照顾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盼疫情早日结束,等你回家”

奉贤区中心医院ICU病房护士蒋惠佳主动请战驰援武汉。除夕夜,接到半小时后集合的短信,蒋惠佳对不到3岁的女儿说:“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上班,你乖乖和爸爸在家里。”

“担心,是肯定有的。”丈夫屠跃邺说,这次也不知要去多久。但医生护士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这个时候国家需要,病人需要,“逆行”也值得。“我理解她,支持她!”

每天,蒋惠佳都会和家人视频聊天。即使如此,丈夫仍怕她在前线因为忙碌而疏于照顾自己,“一定要做好自己的防护”“做防护时,宁可多花点时间”……担心妻子太忙顾不上,屠跃邺还会将看到的最新消息发给她,后面再加一句“注意防护自己”。

2月1日,是蒋惠佳32岁生日,那是一个两城三地的“云”生日——3岁的女儿和老公待在家中,奉贤区中心医院ICU病房的同事们在医院休息区,与远在武汉的“寿星”一起手机视频连线庆祝。护士们给蒋惠佳准备了一个有特殊含义的生日蛋糕,上面写着“等到黑夜翻面之后,会是新的白昼”。

3岁女儿看到视频中好久没抱过自己的妈妈,一脸委屈,蒋惠佳心疼极了,在手机那头连连哄着:“宝宝不哭,叔叔阿姨们生病了,妈妈在武汉给他们打针,等他们病好了,妈妈就回来了。”听到妈妈的保证,孩子破涕为笑。

“看到一批又一批医护人员增援武汉,作为后方家属,我相信这场战‘疫’胜利终会到来。”屠跃邺仍想对妻子说,“盼疫情早日结束,我们等你回家。”

华山医院团队奋战武汉

“党员就要冲在前”


在武汉金银潭医院,有一支来自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的4人小队,成员分别是华山医院感染科副主任医师徐斌和华山医院护士刘蓉、汪惠娟、姜华。他们中有党员和入党积极分子。他们是上海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华山医院传染科主任张文宏的同事,也时刻践行着张文宏所说的“党员就要冲在最前线”。

徐斌坦言,因为有张文宏作表率,大家更齐心协力。徐斌分享了张文宏百忙中关心同事的小细节:“我1月22日接到支援武汉的任务,张老师马上打电话给我,询问有没有困难,还特别提到,有时间要叮嘱我一些防护注意事项。但因为任务紧急,没跟他碰上面就出发了。到武汉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致歉,说没能当面叮嘱我。”

3位护士都分配在重症病房,病房护理工作繁重,抵达武汉第二天就上岗工作整整8个小时。刘蓉说:“第一次穿厚重的防护服时也害怕,但走进病房就完全忘记了。就像平时在重症病房的工作,给病人喂饭、翻身,对他们进行细致的护理,有病人给我们竖大拇指。”

刘蓉在上海的同事也有承担本地援助护理任务,前后方经常沟通。“领导希望把前方的情况、经验告知上海团队,他们也会给我们培训最新的防护措施,我们从未分开,一直紧紧联系在一起。”得知武汉天气冷,同事们还给刘蓉寄去暖宝宝,“很温暖,我非常感动。”

汪慧娟是医疗队的护理小组长之一,她说:“我们几个护理小组长定期开会,已形成基层自治组织。有关日常护理过程中的问题,大家都会一起讨论,有时气氛很热烈,我们说像‘吐槽大会’,最后能更好地解决具体问题。比如单独会用ECMO(体外膜肺氧合设备)的护士只有五六人,她们就像特种兵,怎样保证每一班都有一名‘特种兵’,关键时候上得去、打得赢。”

姜华是一名入党积极分子,家中孩子只有5个多月大,他主动报名支援武汉,脏活累活抢着干。前几天,临时党总支书记在群里发出要发展一线党员的通知,姜华又连夜写了入党申请书递交上去。

朋友圈成了前后方互通的重要媒介,工作实在太忙,就在朋友圈发条消息,让后方知道自己的状态。姜华说:“后方回复最多的是‘整个医疗队一定要平安地回来’。”记者问他:“是不是收到的点赞数特别多?”姜华笑答:“点赞数,一个屏幕都装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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